摸魚

我不是鴿子精,咕咕咕

【雷黛】雨月五日

*CP是雷萨x黛安娜

*私设雷萨过往

*“生日快乐,黛安娜”


    睁开双眼时,触目所及的是一大片金色的浪花。饱满的麦穗微微下垂,微风轻拂过,便掀起一波波麦浪。

    ⋯⋯她这是在哪里?

    黛安娜觉得头异常的疼痛,她记得自己应该正在出席一场例行会议,在会议的最后,有一位使者突然到访,以恭贺女王生辰的名义,送上了一幅卷轴。

    卷轴被拉开时,一道光闪过。

    她想起遥远的东方有一句话,叫做图穷匕见。

    她忍不住苦笑,无论是当年的苜蓿水晶,还是这次的卷轴,总有人在并不属于她生日的这个日子要她死。教父知道了应该会很生气吧,为了会议结束后的女王生辰庆典而在城内巡守的他,没能在那个当下守在她身边。

    说到底还是她太没用了。

    ⋯⋯不行,打起精神来,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。

    她勉强自己停止发散的思绪,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光景。这里并非沙漠王国,也不在彭列瓦地区,在那严酷的气候下并不以麦子作为主要的农作物。此刻的她置身在一片麦田之间,天空很蓝,万里无云,这是收割的季节。

    很快的,黛安娜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状。

    她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,她试探性的伸出手,想摸摸看身边的麦子,手却直接穿了过去。她这是⋯⋯死了?变成鬼魂?

    她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震惊,忍不住退了一小步,却撞上了一个物体。还没来得及为自己遇上能碰触的东西感到高兴,看清楚了屹立在她身后的存在,她反射性的将手中的弯月权杖转成弩,拉满弦,警惕地盯着那个人形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十分怪异的人形,戴着宽大的帽子,两只手不自然的平举着,手掌干枯发黑,安静地立在她的身后。她紧张地与那个人形对峙了一阵子,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活物。

    那不过是一个用晒干的稻草扎成的人形。稍微放松下来的她这才想起来,教父很久以前曾经跟她说过,农田中会插上这样的稻草人,用以驱赶那些偷吃作物的禽鸟。

    ⋯⋯雷萨很少提起自己的过去,尤其是从圣血竞技场出来前的事。她只知道他原本是太阳王国的民兵,也就是说,他原本很有可能是一名农民。

    真难想像他一本正经下田工作的样子。

    脑海中浮现了雷萨板着脸作农民打扮,站在麦田中央的场景,她忍不住笑了出来,嘴角止不住地上扬。但接下来的发现让她笑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她的移动距离是稻草人方圆十米内,一旦超过这个距离,她会撞上一堵隐形的墙,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往前移动半分。

    她走回稻草人身旁,无力地靠着它,看着周遭仍随风摇摆的麦子,心情越发沉重。她很熟悉这种对现况毫无办法的无力感,但若要她坐以待毙,她实在无法接受。她必须回去,她相信自己应该还没死,只是被困在这里。

    她的国家与责任,不能随意抛下,沙漠王国好不容易才有了领导者,她的消失势必会让国家再次陷入混乱。

    ⋯⋯以及,雷萨。她如果不在了,教父肯定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。

    远远地,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麦田走来,她眯起眼睛,想看的清楚一点。

    为首的是一名白色头发的少年,他和身旁的伙伴拿着割麦用的镰刀,分别从麦田的两侧开始收割。

    而随着白发的那名少年往她的方向越来越靠近,她忍不住站起来,一直到少年的面容清晰地映在她的眼底。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那是雷萨,或者该说,那是少年的他。他专注在手上的作业,快狠准地将小麦割下来,他的眉眼间没有她所熟悉的阴郁气息,五官带着一点少年的青涩,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看上去心情仍是轻松愉快的。乍看之下,就是个长相俊秀且健壮的务农少年。

    尽管如此,她很确定那就是雷萨,多年的朝夕相处让她对这个人无比熟悉。

    她死死地盯着少年的雷萨,心中涌出各式各样的猜测。她这是在太阳王国?而且还是『过去』?她的心绪纷乱无比,有见到雷萨的喜悦与震撼,以及对身在异国与异度时空的焦虑。

    忙于农事的少年突然抬起头,往她的方向看过来,那一刻,两人的视线对上了。黛安娜清楚地看见雷萨的瞳孔缩了一下,脸上闪过一丝惊讶,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看见了自己,就见雷萨往她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她看着雷萨离她越来越近、越来越近,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。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存在?她该和他说些什么?还没等她想好,雷萨便来到她跟前,定定地看着她——身后的稻草人。

    “⋯⋯被风吹歪了吗?”她听见他带着淡淡疑惑的问句,接着他便走上前,将那有些倾斜的稻草人扶好。

   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他走向稻草人的路径恰好绕过了黛安娜,他彻底的无视使她有些失落,但她又忍不住庆幸——要是他直直从自己身体中间穿过去,那大概会是非常诡异且尴尬的体验。

    “雷萨!我这边都快弄完了,你那边进度怎么样?”远远地,另外一名少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大喊。她看见雷萨的动作顿了顿。

    “快好了。”他的回应简短,扛着收割下来的一大把麦子,他慢慢地走回方才进行农务的位置,并继续进行手边的工作。

    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工作中的他,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,她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⋯⋯也罢,就算她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,如被世界遗忘的鬼魂一般被困在这个时空,甚至无法接触其他人,至少,这里有他。

    她倒不认为这仅仅是一个巧合。

    她静静地看着他们,视线始终落在白发少年的身上,直到晚风轻拂,将她一直戴在脸上的面纱卷起,她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,夕阳西下,而他们显然打算收工了。

    离去前,雷萨站在田埂上,遥遥地望向田中间的稻草人,若有所思地凝视。


    他们的工作大概持续了三、四天,当稻草人周围的麦穗皆被收割完毕,稻草人的存在便越发的显眼。孑然一身地伫立在光秃秃的麦田间,唯一与他相伴的黛安娜也从一开始的审美不适应,到后来的熟悉。这也没办法,毕竟那是她唯一碰得到的东西了。

    她还是很怀疑雷萨究竟看不看得到自己,这几天,她发现雷萨时不时会从工作中抬起头,望着她的方向,有好几次她都与他对上了视线,但看着那双如葡萄酒般深邃的红色眸子,她不知为何心头会没来由地一跳,接着便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。

    ⋯⋯心口残留的情绪令她无法理解,她也无力去理解。她从最初的焦虑、惊慌,到现在的走一步算一步,毕竟现在她确实什么也做不到,摸不到,碰不到,她有想过是否能尝试和雷萨接触,但是很遗憾,她同样碰不到雷萨的身体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从他的肩穿了过去。

    往好处想,能看到与平常不同样貌的雷萨,也是一件新奇有趣的事情。

    这一天不同以往,稻草人因为暂时用不上,被雷萨扛着搬到了谷仓旁边,斜倚着墙,而她默默地跟在雷萨的身后,随着稻草人移动。

    看着他的背影,她有些恍惚,记忆中的自己也曾经像现在这样跟在雷萨的身后。 他的身影在她的眼中,一直是高大的、可靠的,就算他什么也不说,静静地在她处理公务时守在一旁,她也能从他身上汲取到某种令人安定的力量。

    那令人安心的背影渐渐与面前的少年重叠,她的唇角不知不觉地浮出一个浅浅的微笑。少年的雷萨由于务农,身材不可谓不好,但是跟从军后来到沙漠王国的他仍然没法比。青壮年时期的他由于各式各样残酷的经历,他的背影总带着一分难言的苍凉与孤寂。她常常想靠上去,抱抱他,然而仅止于想,实际上一次也没有付诸行动。

    现在看着面前的少年,她觉得心有些痒痒的,反正⋯⋯她也没办法真的碰到他,就算从背后抱住他,他大概只会感觉到一阵风吧?犹豫再三后,她抿了抿唇,趁着雷萨将稻草人放下的那一刻,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。

    ——突然接触到的温暖令她错愕,像触电似的,她立刻放开了手,少年的反应比她更快,他立刻转过身,警惕地盯着空无一人的方向。

    “谁?不要装神弄鬼,出来!”他皱着眉,环顾了一圈四周,却什么也没看到。

    是错觉吗?

    此刻的黛安娜就在他正前方,她有些紧张与期待,但随着雷萨移开的目光,她再次感到失落。

    看来还是看不到她,那为什么方才能碰到呢?是因为那个稻草人吗?

    才刚起了这个念头,她一抬头,便恰恰撞进雷萨的视线里,鲜红的瞳孔沉沉地盯着她瞧,她被他的目光锁在原地,登时感到了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——他看到了。

    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,久到黛安娜开始感到了不自在,她是不是该开口说些什么?她张了张口,却发现——她发不出声音。

    她听见他轻笑了一声。她茫然地看向他,却发现他的视线早已不在她的身上。

    ⋯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。

    之后,雷萨便再也没有与她对上视线。

    是真的看不到,还是视若无睹,她不得而知。

    他彷佛默许了她的存在。

    也许是因为此刻的她以灵体的方式存在,她在非自愿的情况下,制造了一些奇怪的现象与传说⋯⋯比如说,有人会在雷萨的谷仓附近目击到忽隐忽现的人影,又或是半夜自己移动的稻草人⋯⋯

    “雷萨⋯⋯你家,是不是闹鬼啊?”她听见雷萨身旁那位常常跟他混在一起的少年哆哆嗦嗦地询问他,对此,雷萨的反应是不置可否。

    “⋯⋯或许吧,谁知道呢?”说这句话的时候,他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,唇角微微上扬,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。

    她别无他法,只能这样默默地、默默地看着少年的雷萨,看他和同伴参加为丰收而办的晚会,看他尽管待人冷淡却因为俊秀的外貌受到许多人类少女的青睐——当然他全部拒绝了——看他也能在朋友的面前露出轻松的笑容。

    ⋯⋯他也曾经是个普通的农民。

    直到由夏转秋,那封召集青壮年前往前线的征兵令也发到了这个小小的村庄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很特别的晚上,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,自己好像,快要回去了。而那一夜同样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喝酒。浓度不高的梨子酒被他一杯一杯地灌下去,酒精的芳香与果香盈满整个房间,不胜酒力的他很快便红了脸。他却仍然坚持着要将那瓶梨子酒饮尽。

    她看不下去了,轻轻地将手覆上他拿着酒杯的手。理所当然的,她没办法真的碰到他,但雷萨抬起头,那双红色的眸子里盛满醉意。

    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,花了好一会儿才成功对焦。他轻轻地笑了一声,放下了酒杯。

    “这次离开,大概⋯⋯再也回不来了。”说着,他又喝了一口酒,对着她露出笑容,明明是笑,却比哭还难看。她看得出来他脸上的彷徨,无助,以及对未来的不报期待。

    一股酸涩的疼痛胀满了她的心,她不知道能说什么,也不知道她的话语能不能传达给他。

    但最令她感到难受的,果然还是她的身分。

    ——他即将作为太阳王国的士兵,与沙漠王国打仗。

    她好像没有立场对他说些慰问的话,她甚至⋯⋯没办法给他一个拥抱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,我本以为妳是他们派来监视的间谍⋯⋯但是监视一个小小村庄对你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呢?”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酒杯,“而且⋯⋯不知道为什么,我在妳身上感觉不到敌意。”说着说着,他又自嘲的笑了一声。“现在我也搞不清楚了,妳是蜥蜴人吧,但妳到底是人,是鬼,还是——神呢?”彷佛被自己的话逗笑了,他抬起头,凝视着她温暖的碧色双眸。

    是苜蓿的颜色,他想。

    她的眼神带着他无法理解的眷恋与忧伤,还有⋯⋯一丝熟悉。

    “⋯⋯妳究竟为什么,会来到我的身边?”

    她摇了摇头,示意她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“那,妳会离开我吗?”鬼使神差地,这句话从他的口中溜了出来。

    她想了想,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以唇语说道:

    『离别,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遇。』

    她面纱下的脸庞露出了温柔的笑容。

    『所以,我们会再见面的⋯⋯教父。』

    教父?她为什么叫他教父?雷萨的眼睛因为疑问与惊愕而睁大,但他没能将疑问问出口。

    室内无端地刮来一阵清风,吹熄了桌边的蜡烛。他听见有一个小小的、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从谷仓那边响起。他立刻打开门,跑向谷仓旁的稻草人。

    那个稻草人的胸口不知何时埋了一个小小的苜蓿水晶,在月光的映照下,碎成了无数块。

    那天以后,他便再也没见过她。但他不知道,黛安娜仍然跟在他身边,只是他不再能感知到她的存在。

    她跟着雷萨,看见少年被迫从军的他在战场上一次次从死神手中抢夺生存的机会,身上的伤口与心上的伤口一道又一道的增加,伤痕累累、精疲力尽的雷萨,眼底终于失去了光。

    逃兵,俘虏,背叛。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痛苦与不堪,他的挣扎与疯狂都被纳入她的眼底,最后的最后,她看见了雷萨与自己。

    ——那个柔软且脆弱的,在他手上诞生的生命。

    『我们又见面了,教父。』

    虽然很疼,很难受,很害怕,很想哭,但是⋯⋯她还是想活着。

    而他啜泣着,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。

    原来如此,那一天就是她真正的生日吗?她的生日,她⋯⋯与他相遇的日子。

    雨月五日,她记住了。


    彷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睁开眼睛时,眼泪仍然止不住地溢出眼眶,雷萨就在她身旁,握着她的手。见了她的泪眼,他有些错愕,但他显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教父,我⋯⋯”她哽咽着,明明泪水不断地滑下脸庞,她却露出了笑容。泣不成声,她没法说出完整的句子,于是她往前一扑——抱住了雷萨。

    他全身一僵,但还是拥着她,他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,而后落在她的背上,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。

    “⋯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,我的孩子,我向妳保证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股涩意。

    她摇了摇头,将他抱得更紧一点。

    “离别,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遇⋯⋯”她的语气很轻,却带着肯定,她抬起头,向雷萨露出了一个带着泪花的灿烂笑容。

    “所以,我回来了,教父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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